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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飼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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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水一回也把聶小塘嚇了個半死,但解大將軍嘛事沒有,吃嘛嘛香。

與之相反的是八殿下,他本來就瘦削,換了手筋後更是痛得食欲不振,又聽說解大將軍要他多吃飯,多長肉,這樣揍起來手感才更好……

八殿下絕了食。

這是個非常棘手的問題,禦膳房拼了命做好吃的,但是端到八殿下面前時,八殿下一邊狂吞口水,一邊哭著說:“我不餓!拿下去!我吃不下去!!”

這樣的毅力也是蠻讓人感動的。

解般皺著眉思考良久,隨後叫來了文火山莊的大管事,吩咐道:“去買些豬飼料。”

大管事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,不禁問道:“買……買什麽?”

解般本就心煩,沒什麽好臉色:“豬飼料,聽不懂?就是給豬吃的!那種吃了一月長十斤膘的。你去找豬農,告訴他這有只豬總不吃東西,買個十斤飼料回來,價錢隨便開。”

大管事驚呆了,口吃一般答道:“……啊,啊,啊是……”

一天後,禦膳房收到了一個麻袋,送麻袋的文火山莊大管事抹著汗,凝重地叮囑:“這是解大人給八殿下的秘密藥膳,記得往八殿下每日喝得湯水裏面加一勺,哎對了,不能給別人吃啊,單獨給八殿下準備的……”

禦膳房感恩戴德地收下,然後遵從了囑咐。

很快,他們發現此藥膳真的太有用了,八殿下每天一碗清湯,居然都能像吹了氣一樣發胖。

最後一次解大將軍給他換藥時,解般很滿意:“手筋長得很好,明天就可以練練效果如何。”

聽了這話,八殿下簡直驚恐欲絕,想起自己每天一碗清湯,恍然一般地說:“你你你……我的湯!”

解般本來已經轉身準備走,聽到他說話又轉過半個身子,微笑道:“八殿下,吃了那麽多,長得還沒豬一半胖,也好意思,啊?”

八殿下哭著懷念原來的腰圍:“我不胖……”

解般在門邊仰頭看了一眼穆戍的冬日,撫了下手掌,“會瘦下來的,不然在我手上活不下去。”

解大將軍不發脾氣是真的,但這絲毫不妨礙她教訓人。

“手臂伸直,你蹄子撅著幹什麽?驢啊?”

“我是讓你跑樁,不是在樁子上往下跳!這狗性子,繩子沒拴好?”

“八殿下,下次跟我說話的時候,先哼哼兩聲,表示你需要我示範兩遍才能懂好嗎?豬?”

虞步帆被罵哭過不止一次。

最終虞步帆消沈良久,鼓起勇氣跟他皇兄告狀:“哥哥,說實在的,自從解大人來了之後,我就沒再當過人……”

虞授衣批覆完折子,再慢慢用完一蠱銀耳湯,回了他五個字:“忍著,八牲口。”

虞步帆再次哭暈在方樺殿。

虞步帆憋屈地忍著,但他的侍從就憋屈得不能忍。在不知道解大人乃征澤大將軍的情況下,眼見她無所事事靠在一邊,一個個都義憤填膺,心裏犯嘀咕的同時,也在私下偷偷議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教習表裏不一,只會對著君上示好。

解大將軍忙著應付君上和教導八殿下,哪兒有時間理這個言論。

最近穆戍王都還十分流行一本名為“公子芥”所著的話本子,不同於以往才子佳人的戲,說得是皇宮王孫間發生的事兒,很是受人追捧。聶小塘已經在房中存了許多,解般有時無聊也會找來看看。

熬過這個月,天氣就要回暖了,雪近來也下得少些。

解般負著手,拿著公子芥的話本子,佇立在榆中亭柱邊。八角亭邊緣淅淅瀝瀝滴著融化的雪水,亭中虞授衣皚白裘衣,衣邊熨得潔凈,袖口精細繡著華蟲紋,手指修長瓷白,正拈著一顆白棋子,輕輕按在棋盤上。

吃飽喝足的解般看了一會棋局,就從身後拿出話本子接著看。原先以為故事裏頂多是些男女私情,然而看過之後,她對裏面的一些兵法頗為感興趣,逼宮篡位的事情做到這個水準倒也是能耐。

若這些不是公子芥自己杜撰的,那他探聽消息的方式著實可怕;若是不是他捕風捉影,那麽能想出這些計謀的,也是個人才。

虞授衣已經與自己下完了一盤殘局,見解般皺著眉看著話本子,將內侍呈上來的軟巾往熱茶裏過了一下,遞給解般:“敷下眼睛,雪光不盛,看書容易累。”

解般回神,立刻蓋了話本子,接過冒著熱氣的軟巾按了按眼睛:“謝過君上。”

“剛才看什麽那麽入神?”

“說的是穆戍開國,三十萬大軍橫渡長垣。”

“離如今已經有四百年了。”

“的確,不過臣認為,當年穆戍王的幕僚該殺。”

虞授衣執著棋子,緩慢敲著桌面:“是麽?”

“若是棄長垣,直取濘魏,兵分兩路夾擊王都,那這最後一戰,死傷絕沒有二十餘萬——強攻長垣損耗了太多兵力,以至於即便立國還是被大黎打壓,君主無法稱帝。”

“的確,這一局棋在世人眼中看起來極為糟糕。”虞授衣垂下眸子,低聲道,“可是三軍無糧,若是棄了存了大量物資的長垣,拿下空無一物的濘魏,餓死的比戰死的也差不了多少。”

解般一怔:“無糧?”

“旱年,顆粒無收,書中沒寫麽?”

“只寫了兵士疲乏。”

“餓的。”

“……臣看書不細。”

虞授衣無聲地笑:“休衷可會下棋?”

“臣不會。”

“是真不會還是下不好?”

“不敢欺君,臣真不會。”

虞授衣輕蹙了眉頭,有些疑惑:“你領兵多年,幾乎無敗績,身為一個將軍,戰棋總會?”

解般嘆氣:“臣不會,琴棋書畫歌舞詩詞,臣都不會。要說臣打仗,君上觀摩幾次戰況也就知道了,是徹徹底底的野路子,或許夾著一些兵法,但大多數我用不上。跟臣的養母遠仲王不一樣,因此別人能知道遠仲王出兵風格,但是永遠猜不透臣的。”

虞授衣敲著棋子,忽然道:“若是你生在四百年前的穆戍王麾下,你有把握那一場戰死傷不多於十五萬?”

“肯定有。”

“說來聽聽。”

“君上,沙場上的事情說不準,臣只能說臣能做到,至於說,說不出來。”解般點了點自己的額角,“臣能在戰場上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消息——能光憑聲音判斷敵方多少馬匹,能光憑地形知道對方下一步的對陣,能憑直覺預先挑出誘敵陷阱,甚至臣可以從空氣中的血腥味判斷戰事多寡,是否收兵或追擊……一場戰役的勝負,是說不出來的,只能做到。”

虞授衣淡淡笑了笑: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
解般卻搖頭:“再好也無用了。”

看到解般略微悵然的神情,虞授衣也能猜到四百年前的無糧之事勾起了奉烈關之戰的回憶,征澤大將軍帶兵十餘載,唯一的敗仗也是敗在了無糧之上,怎能不讓人心塞。

虞授衣微微勾起嘴角,這種對大黎的心塞,很好。

不過還要更多一點才是。

於是他從玉棋笥中又拈出一粒棋子,按到了棋盤一角:“休衷,你上前來,其實棋局與戰局有很多相通之處,四百年前的那一戰完全可以用棋觀戰……”

解般頭疼了兩個時辰,她天生不是搞風雅的料子,比不上遠仲王解遠意雖然年少征戰沙場,然文學絲毫不輸禦史清流,在棋藝上的造詣更是深厚,在大黎帝都有“破軍國手”之稱。

可惜她不是解遠意親生的,不然也許可以遺傳到一星半點文采天賦。

此時解般只能手指反覆摩挲著一粒黑棋子,看著滿棋盤的黑白交叉,猶豫不決。

虞授衣垂著眼眸,睫毛絲絲如簾,呼吸壓抑,整個人猶如玉雕,唯有風掀起袍角,才似乎添上一抹漣漪。

解般並未坐在他對面,因為不是對手,此時她手指間把玩著棋子,一手輕輕叩著額頭,烏發垂落,也許是近日不征戰沙場,養得略好,只是膚色透出些冷冷的白,顯得愈發嚴峻。

嘴唇也是冷白的。

虞授衣看得出了神,忽然禁不住擡手,從她背後環過去,狐裘披風從他伸出的皚白袖子上滑落,他動作很緩慢,一點點貼近她的腰。

這時突然一個叫聲劃破空氣:“哥哥!今天要去母後那用膳,你沒忘吧……吧……解,解大人!”

虞步帆現在已經恢覆到了原來的身材,不過顯然精壯了許多,他剛剛跑完樁子,一扭頭沒見著解教習,心裏一喜,就跑來想直接拉著他皇兄去母後那裏,諒解大人也不會闖母後的姑蘇殿。

臥槽他沒想過要自投羅網啊!

解般狠狠一拍桌子,黑棋子在她掌心直接湮滅成粉塵,虞步帆膽戰心驚看著她投過來殺人的眼光,剛想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哥哥……算了,哥哥好像比解大人殺心更重……

解般咬牙切齒:娘的早不來晚不來,老子剛想出點眉目,過來跟只八哥似的嚎,明日跑樁五百遍!掉下來一次加一百遍!

虞授衣冷面如霜:早不來晚不來,就差一點就攬到了,過來跟只鷯哥似的叫,明日叫休衷再給他加五百遍跑樁,跑不完不許用膳!

虞步帆往後退了幾步,戰戰兢兢道:“皇兄……解大人……今天,今天天氣很好啊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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